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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湖水上閃動著因風吹拂而晃蕩的月光,狐龍──凌月拍打著翅膀從空中落下,她把手中的包裹好好的放在岸邊,仔細的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後,才把包裹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包裹裡裝著各式各樣的瓶子,有鈷藍色的玻璃空瓶,也有的是裝著藥粉的錫罐,還有用布包著的寶石,其中有一顆散發出迷離光彩的渾圓寶玉,是鯨上次送她的夜明珠。她要等滿月正照在湖的中心時把這些瓶子汲滿水,順便滌洗這些寶石。

妖怪們都說月亮有著魔力。

的確,沐浴在這光彩下會使她的一部份感覺有一種薰陶陶的感覺,但另一部份卻是清醒的感覺,凌月看著柔和光芒照射的湖面與大地,舒暢的思考著。

龍的血統讓她對發光物有種情不自禁的偏好,月光也好、火光也好,貴重的寶石以及金屬,玻璃、水面甚至鏡子的破片她都非常喜歡,只要看著就會感覺有種幸福感,只是這些發光物大多對她來說也相當棘手,因為大多數的反光物都會映照出她的身影。

她用腳爪啪搭啪搭的撩撥著湖水,炎熱的夏天只有湖水還是這樣的沁涼,她對炎熱也感覺棘手,炙熱的日子總是讓她覺得難耐……不止是因為悶熱所帶來的不適,而是在這種日子總是容易讓她渴望發狂。

想要破壞,想要投向虛無,想要舔拭著誰的血──這是一個讓一切傾斜而變得瘋狂的季節,她邊想邊默默的笑了笑,大多數混合種的妖怪的心性跟魂魄比起其他純血的妖怪會來得更加不穩定,她也是如此。

月光終於正照著湖心。

瞬間湖面變得充滿螢綠,這是因為湖心有一根巨大的蝕光晶,只要日月光正照著晶柱,以光為食的晶妖就會吞噬那道光芒折射出惑光,好藉此反射更多的光亮進食,整座湖才會好像整個都在發光一般。

凌月迅速的把各種瓶子裝滿水,把該調和的藥品調和,接著便在水邊洗起寶石。
寶石的光輝閃動後光芒便往湖心逝去,這是她回饋給晶妖的小甜點,而泡了這水的寶石也會受到晶妖成長的波動而生長,甚或者改變型態,她也把夜明珠給放進了水裡,兩者之間的波動彼此呼應,讓所有光芒更盛了。

凌月輕輕呼吸,看著滿溢著光芒的世界。
比起陽光的炫目,還是這些夜中的光輝讓她感到安適,而且這些身在黑暗裡面的光芒也比在白晝裡更加醒目,更加美麗。

月亮偏移了目光,轉往他處,湖光也漸漸回歸於原本的樣子,水面凝結成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出凌月的身影。
在那裡的身影跟她相同,在他人的眼裡看起來卻全然迴異,不論是水中的每一波倒影,還是每一面寶石的切面裡照映的身影都是那樣的不同。
就好像明明彼此身處在同樣一個世界,對相同的世間萬物卻有著交錯的感想,交錯的觀點那般有著巨大的鴻溝,幾乎可以說是每個人在同一個世界,但世界其實卻是平行且錯開的--就是這麼樣的不同。

一道道身影發出笑聲,然後對她說起話──


(夜晚就適合熊熊燃燒對嗎。)

(不,夜晚的話還是應該飛到群鳥都到不了的高處,突破雲層,去到那月中的異界去。)

(彼處的話或許有著幸福也說不定。)

(彼處的話,其實說穿了甚麼也沒有。)

(一個人的話好寂寞…)

(哈,反正不都是一樣的嗎?懦弱鬼。)

 
凌月嘆了口氣,她喜歡發光物,但是對這些反射出來的倒影只有疲倦。
她聽著這些話聲在耳邊,有的時候她只是沉默的聆聽,但也有的時候她會跟這些倒影對談,這些倒影都是她,可是也都不是她,她可以在這些倒影裡面找出熟悉的人跟對方對話,比如說凌煙的倒影,比如說銀楓的倒影,比如說鯨的倒影,倒影們用著各種人的聲音笑著。

「夜晚,只適合,屠殺你們這些倒影。」

她看著寶石上的臉這樣說。

(嘻、嘻嘻……)

(殺人!殺人!殺自己!)

(不行,傷害自己,別人也會悲哀的,所以不可以。)

(那樣的別人太自私了。)

(這樣的自己太自私了。)

 
「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都是一樣的事情。猶豫了誰都殺不了,猶豫了誰都救不了。所以通通都斬除,這裡需要的,只有我的聲音。我就是──絕對。」
 

(好可怕,好可怕,嘿嘿,哈哈哈!)

「可怕嗎?」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的確應該畏懼。自己也好,他人也好,如果因為安心而再也不去仔細分辨,再也不去仔細聆聽,的確應該畏懼,因為每個人只認識他自己。除了自己以外的卻永遠也看不見。」

(妳也只是幻視罷了。)

(真實的哪裡都沒有,沒有。)

「誰都只是相信自己在相信的東西罷了…即便認為自己甚麼也不相信,也是相信了自己甚麼也不相信這件事而已。」
 

凌月把寶石通通塞回包裹裡,她對這些反射出來的倒影只有疲倦,,但要是哪天失去了這些影子,這些拉著她墮入深淵的話聲,或是拯救她的話聲的話,她想,那就真的,讓人太空虛了。
然後想到這裡,她因為想到了甚麼而真的空虛的笑了出來,但是她沒有說出口。

只任由話語遁入黑暗之中,默默的,看著那個永遠也不會映照出她模樣的巨大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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