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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日的晴朗天空下,雨劍和凌月兩個人興沖沖地在別院的檜木走廊上各自攤開褐色的塑膠墊,一邊從手邊的盒子裡面拿出幾顆巴掌大雕滿不同花紋的石頭,凌月拿出了老鷹、山貓、獅子魚的花色,雨劍則拿了花豹、骷髏以及灰狼,才剛把石頭擺定在墊子上,他們面前原本素面的墊子出現了類似立體地圖一樣的花色,凌月喜孜孜的對他說道:「今天我一定要把山貓的等級再拉高一點。」
另一邊的雨劍挽起了袖子,也滿臉認真的盯著眼前浮現出來的畫面然後回答,「那就衝衝看上次發現的峽谷好了?」
「OK.」她輕快地回答,接著就用意志力驅使三顆石頭往前面移動。

原來他們是在玩之前從西域商人所帶來的一種遊戲,這遊戲可以幻化出從沒有去過的國家的景色,玩家只要利用意念驅使自己的棋子攻城掠地,也可以在村莊解任務賺錢之類,這遊戲最大的特色就是隨著等級提升,石頭上的刻花就會改變,以及變動自己組隊的職業配置,在不同的環境之下作戰,由於能夠聯手作戰,所以近日這兩個人玩得很勤。

「……妳的獅子魚落後了。」雨劍說,他的隊伍一直走在凌月的隊伍幫她前面擋住前方怪物的攻勢,凌月聽到他這話,凝了凝神,瞬間從獅子魚的棋子下爆出雷光,將包圍在兩隊間的敵人給殺開,接著才跟上其他棋子的速度,衝入峽谷最危險的關口。
「在這裡練一下嗎?」凌月問,邊操控自己的老鷹和骷髏一起揮舞著武器,雙手都使用軍刀的骷髏攻速奇快,拿著長兵器的老鷹則很努力的使出大範圍的攻擊將怪擊飛。「可以啊~等等,有小王!」話還沒說完,雨劍的花豹早已經往一處較平坦的跑了過去,使出拿手技能”催眠”,這時山貓也撲上,兩手握著匕首俐落的朝巨大的蜥蜴背後砍殺,在後頭的獅子魚念著咒語連綿不休的施放雷屬性的法術,而灰狼也擔任起最重要的急救兵角色,來回在每個棋子身邊為他們補血,不一會那隻小王就被他們收拾掉了,兩個人開心的均分好寶物,就這樣玩了一整個下午。

「好累喔──」凌月伸了很大一個懶腰,揉完眼睛就縮起腳倒在地上,很像快要睡著似的,雨劍也鬆鬆肩膀,抱著抱枕靠在柱子旁,不過他的棋子還沒閒著:「啊,來不及了小不點銀,你的獅子魚被打掛了…」他滿臉愧疚的說道,本來看怪突然又多了起來,血量少的獅子魚又被包圍住,想趁還沒被打死前去救的。

「沒關係啦,山貓有學復活。」她讓山貓收起匕首,衝進怪物群內幫變得黯淡無光的獅子魚復活,然後才雙雙逃出,這時老鷹也迎了上去,發動絕招”死亡旋舞”擋住了追兵的攻勢,「想睡覺了…」等跑到安全地帶後她又喃唸了一次,雨劍也點點頭說道,「嗯,那晚安?」
「嗯。」凌月把三個棋子收回盒子裡面,順便也將墊子捲起來夾在腋下,跟雨劍說過晚安,才踏著朦朧的步伐往孤獨樓的方向走去,見她走了,雨劍繼續集中精神操控棋子往峽谷深處探索,他想要先找到一個比較好的練功場所,這樣下次就可以一起放心的練等級,他繼續獨自跑了好幾個地圖,等弄好之後夜也深了,他也才準備回去孤獨樓裡就寢。

隔天凌月大驚失色。

「為什麼?骷髏跟野狼,連花豹也都……大家的花紋都變了啊!!」她雙手拿著雕工變得更加精細的棋子來回檢視,雨劍呆呆的看著她的動作,過了一會才露出微笑:「我找到了不錯的練功點喔,今天可以一起去試看看~」
「你真是認真啊,哈哈,那麼就開始吧!」凌月擺開陣仗,拿出了原本的老鷹和山貓,以及另外一個花紋比較普通的梅花鹿,見狀雨劍有點疑惑的問,「你換組合了?」對方點點頭,邊開始遊戲邊回,「對啊,我還不確定要用甚麼組合好,可能都會用用看吧。」

兩個人又如此的頹廢了整天,入夜之後的冷風吹過詩竹林,令竹子發出沙沙的響聲,他們躺在廊間,面向幽暗的天空發起呆來,新月發出幾乎快要殞滅似的光,不知道是誰先嘆息了一聲,然後讓話語穿過了沉默。

「你還在找那個人嗎?」是凌月先開口了,她將左手舉到眼前,把月光捻熄在手掌心,雨劍側過身體看她但是沒有出聲回答,「我經常在懷疑我自己,不知道甚麼是對的,甚麼又是錯的。」

「嗯…兄弟最近還好嗎?」他輕輕說。
「現在應該在絲路跑商吧?不過時常會有飛禽傳書回來,有一次很好笑,書信竟然藏在老鷹所銜著的魚乾的肚子裡,我還拜託翎把半條魚熬成湯哩……」凌月說著就笑了起來,雨劍也哈哈笑著,說了句「真不虧是兄弟啊~設想得這麼周到。」

「我有好好把魚吃掉,用烤得蠻下酒的,只是他哪來這種整隻風乾的魚啊?」
「其實是老鷹飛過來以後鮮魚變成了魚乾?」雨劍打趣的說,凌月卻好似突然想起來的叫:「耶?難怪我事後拉肚子!」惹得他臉上忍不住冒出了無數黑線,心中默默OS:兄弟你實在好樣的。

「沒有啦,或許都只是想太多了,佛家稱這種情況叫作宿障現前!還是應該說是道心退轉?總之就是對自己沒信心了,對別的也連帶沒信心了。」語罷凌月伸了個懶腰,換姿勢繼續躺著。
「嗯嗯,其實…我一直覺得妳跟我是一樣的。所以只要妳還撐下去的一天,我就會繼續努力下去。」雨劍發現自己難得的說出了動人的話,自己也深感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接續道,「不過妳好久沒有給我梅子酒了耶。」

「對喔,也已經好久沒有辦酒席了,最近黛卿都不在,你兄弟也不在,翎也很忙──」她止住話語,覺得可能是自己也很忙,而別人也都想自己很忙的緣故吧,所以孤獨城樓的人不知不覺的竟都互相變得沉默了。

變得沉默,這大概也是因為所有人都已非當年,入世太深,感慨太深,卻再無法訴諸言語的緣故,只有詩林的詩句還高高掛在天際,然後發黃、斷裂在大風中,而新冒出來的筍子在長成新的青竹之後,還會有人題字嗎?還會有人在夜裡發狂般的,彷彿為了什麼而刻下字痕嗎?連她自己都不寫詩了啊……

凌月突然爬了起來,把房間中一塊顏色略深的榻榻米翻開,拿出了許多大小不一的酒罈,說道:「今夜有酒今夜狂啊!」
「嗯,那就不醉不歸?」雨劍也拿出懷中的一包花生仁跟醃梅,兩人就這樣一人一罈的喝了起來,其中凌月數度把酒不小心的濺到了衣領上,但卻不在意的縱聲大笑,她在庭院裡張開雙手旋舞,吟著最喜歡的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雨劍靜靜的看著,嘴裡的花生一顆接一顆,邊配著味道清香的杏花酒,沒打擾凌月難得的好興致,不過有點可惜今晚沒有好月色,他抬頭看了看昏黃的月光,卻突然看見凌月縱身躍上屋頂,便也在腰際多插了兩壺酒,手上又麻利的抱了其餘的四五罈跟著攀上屋脊。

「來比賽吧,一路在竹尖用輕功飛到鏡湖去再回來?」她雙手插腰,挑高的眉尾很有一種跋扈的氣質,還沒等雨劍答應,就先往竹子上跳去。
「等等啊小不點銀──」雨劍很可憐的跟了上去,嘴裡叼著裝花生的袋子,邊淚眼汪汪的說:「也幫我拿兩罈酒嘛……」


狼朗循著一片杯盤狼藉尋到了藤花林的樹林,路上不停的碎碎念,「到底是哪個小鬼把我珍藏的酒給偷偷挖出來喝的?喝了竟然還不把榻榻米給收好,讓我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打屁股!不知道老人家最大的嗜好就是偶爾喝一杯嗎?真是的……」

他直走到花林中央才看見凌月和雨劍一個窩著一個成大字型睡在紫色的花毯上,四周散著好幾個空酒瓶,他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便安靜的蹲下身,隻手撐在頰邊,看著兩個人的睡相。「小狐。」半刻,他微微推了推凌月的肩膀,輕輕喚了聲,見她沒有反應,便摸了摸她的頭輕道:「覺得寂寞嗎?」
說完後就把凌月抱起,抱前還不忘搖搖酒罐子裡有沒有殘酒,不過當然只換來他失望的嘖嘖聲。

「呃啊,好重的酒臭。」狼朗低頭無奈的翻了下白眼,這才意識到還有雨劍的存在,只見他很沒良心的踹了踹他的兄弟,邊說:「這死小子,還不起來嗎?竟然跟我家小狐喝得這麼醉,找死啊?」

「兄弟~」雨劍嗚咽一聲抱住了狼朗的大腿,「快回來啊……」然後不停的囈語著我跑不動了之類的夢話。
「……好啦,我知道你也寂寞了。」搔搔額際,把外套披在雨劍身上後,他就把他一個人丟棄在樹下,頭也不回的回孤獨城樓去了。


(沒有人知道在詩上飛的心情,也沒有人知道詩的心情,因為總有一天一切都會被遺忘。
但是有一件事我還想要記得,那就是當初的我,還有我的心情。)

在搖曳的竹林中,多了這段字沉默的在詩中間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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