俳。中途

　　有誰在嗎？
　　不管是誰……
　　拜託，跟我說點話吧？
　　拜託……

　　悲嘆自己的悲慘，無法立足，沉溺在那虛幻的淚水中。
　　就算是虛幻的，也是又苦又澀難以沉受不是嗎？
　　趴在那邊，全身上下濕透，就算是溺死了，也不會有人來救的。

　　──這世界，是只有自己的世界啊。

　　就算嘲笑自己、痛毆自己、殺死自己，依然存在的那個世界。
　　沒有人懂，在那個世界裡有多痛苦。
　　自以為沒有人懂，但事實也是沒有人懂。

　　被壓迫的近乎崩潰又如何？
　　只要還沒崩潰，就不是真的崩潰，就連自己給自己意點同情心都無法。

　　消失吧。
　　痛哭著，並吶喊出那在絕望中的冀望。
　　死亡吧。

　　死亡啊……那是上天賜給生物最棒的禮物呢。
　　所有一切的結束，終點。
　　永久的休息。
　　這或許會讓在痛苦中掙扎的我一點希望吧？
　　沒關係，撐不住了也沒關係。
　　到時候就好好休息吧。

　　雖然到時候，沒有人會對我說：辛苦了。
　　附上一杯暖咖啡。

　　……
　　在紙上莎莎作響，他手裡的筆沒有停過，即使老師在台上一邊講解著課文一邊注意他。

　　「＿＿＿上來寫這題！」
　　啊啊，果然又被老師點到名了，但是他想拋棄那個名字，所以那名字模糊不堪，傳不進他內心。

　　戀戀不捨的放下筆，然後漫步踱向黑板。
　　外表不出眾，成績普通，唯一的特點就是充滿憂鬱的雙眼也被黑粗框眼鏡擋去大半，毫無特長。這樣的他即使被老師點名到也不會引起任何的關切。

　　是的，就跟透明人一樣，沒有人會看見他。

　　解題結束，跟課本所演練的題目一樣整齊簡潔，一絲不苟的、無趣的重覆別人的智慧，因此老師放過他。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動筆。

　　沒有人注意他也好，這樣他才能專心完成這件很重大的事情，然後無人阻擋。
　　無關成敗，他只是想留一點，一點自己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即使有可能失敗，也要勇往直前！這樣想多少會讓自己覺得自己是人生中的主角了吧？正統的那種，而不像現在這樣，卑微、弱小。

　　……
　　學習是為了什麼呢？
　　那種即使會了也會很快遺忘的，別人的智慧，能用來做些什麼呢？
　　為了分數汲汲營營、耍小聰明、作做，甚至搞起小團體來，最終學會的確不是課本裡的東西，這樣算是可悲還是進化？

　　那些偉人的不正常於正常人的部分，到底是誇大其事亦或偉人不是正常人，所以不正常也是理所當然的？
　　嘛……能說自己瘋的人絕對沒瘋，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有多少人能這樣問自己的：「現在的自己真的是自己所想要變成的人嗎？」
　　然後，有多少人能找到答案……

　　無論現在的自己是怎樣的，都是性格、家庭、社會所養出來的，無庸置疑。
　　從出生就被帶上扭曲鏡片的孩子，即使長大了，將鏡片以一己之力拿下了，所看出去的風景也不會是真實的風景，而這孩子的努力就變得可笑了，嘲笑他的，還是他自己。

　　……

　　不斷的書寫最終也是會鑽牛角尖出不來的吧？
　　他甩了甩手，指節紅腫變型。
　　今天到底寫了多少字呢？有多少能用，又有多少能透過人永遠傳下去呢？

　　想這些也沒用，只會讓自己失去動力。

　　結束今天的部分，他收拾書包準備回家開始新的一輪奮鬥，眼前突然映出一道影子。

　　「同學，你今天很認真唷？筆記借一下。」同學厚顏無恥的伸出乞討的手。

　　「……我沒寫筆記。」話這麼說著卻依然將課本交到對方手中。

　　「真的假的？我今天看你的筆都沒停過耶，別裝了啦。」同學譏笑著翻開近乎空白的課本。
　　「還真的，難怪你成績不好。」瞄了一下他，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這點令同學很是反感，「喂，把你今天寫的東西交出來。」

　　「……你沒有興趣的。」他這次沒有照做，而是輕輕把眉頭皺起。

　　「管你的，拿出來！」自以為是的命令口氣。

　　「愛看就拿去看吧。」他將今天那文章以外的小品拿出來，交到同學的手上。

　　「什麼喔，這種東西。」同學翻閱著，希望找到一點取笑的題材，可惜找不著。
　　「爛東西。」惱羞的後果就是丟在地上踩，誰叫他長的一附被欺負是活該的臉。

　　「……隨便，你開心就好。」他一點也不惱怒，那本子裡的東西他都記得，既然真正的財富是在腦袋，身外之物又有甚麼好惋惜的。

　　「你瞧不起我嗎？」同學火大的揪起他的領子。

　　「沒這回事，真得瞧不起你就不會跟你說話了。」他這麼說，然後被痛毆在地，像塊破抹布。

　　……
　　無人的空間依然只有自己。
　　其實世界如果我沒有去感受，就不存在。那麼人跟人的互動又算什呢？
　　兩個世界互相碰撞嗎？

　　啊……真是太無趣了。
　　無趣到，讓我來親手終結它吧。

　　……

　　這是他完成這東西的最後一行字。
　　而他將這167700字的東西印成一本書，帶在身上。

　　從學校頂樓一躍而下。

　　他死了，它也是。
　　而書不知去向，那本名為「遺書」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