俳。中途

其實影響我最深的是什麼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

我只能說，我這輩子無法沒有朋友，音樂，文字。

但好笑的是，我覺得對人的一生影響最大的，卻是家人。

寒假在看著《檸檬蛋糕的特種憂傷》的幾天夜晚，其實有好幾次，我看著看著就突然感受到一股泫然欲泣的衝動。我並沒有落淚，只是把書闔上好久好久，讓心情平復了些才又把書打開，繼續往下讀。

書中由女主角的特異功能，牽扯到生活的大小細節，雖也有友情、愛情部分，但佔最多篇幅的還是關於親情。

裡頭有一句話，原意大概是:「他想要的生活其實很單純，只是他跟太多複雜的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指的是女主角蘿絲的爸爸，太多複雜的人，指的是她自己、媽媽跟哥哥。

那些人怎樣複雜我就不多說了。而我認為在我家，我爸跟我媽都是生活單純的人，只是他們生了三個奇怪的小孩。

我們平時幾乎不說話，三個人無聊的時候就各自找事做。弟通常是關在房間用電腦、彈吉他；哥通常是玩電腦、看電視；而我，多半時間都在玩電腦、看書。

我媽常說：「你們都不說話，感覺好像陌生人一樣。」

對，我也知道這樣很怪。

我看過幾位朋友們跟他們兄弟姊妹的互動，有相親相愛的，有講話過分客氣的，也有講話完全不留情面直接吐槽、打鬧的。但是就是沒有其他家庭和我們一樣，從來不講話的。

小時候不是這樣（儘管據我有意識以來，我哥似乎天生就討厭我弟。）我跟哥小時候感情很好，至少在第一次搬家前回憶起來是這樣。會一起聊天、玩遊戲、看電視等等。而我跟我弟呢？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太多對他小時候的記憶，八歲搬家時他才五歲，而我對他那五年僅有的記憶卻只停留在一個畫面，我記得他時常被我媽抱著親著。（高中時我媽帶我們家去給一個老師算命，老師說媽媽偏愛弟弟，那時，不知道為什麼，我腦海第一浮現的就是這副景象）而我忘了任何跟他有關的互動，在第一次搬家以前。

倒是搬家後，哥哥變得不太搭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更加討厭弟弟了）

，也因為年級不同和他要補習的關係，我待在家的時間比他還長。阿姨常常會帶我跟弟弟出去玩，有幾次都會聽到弟弟跟阿姨說：「哥哥都只會打我。」之類的話。然後阿姨就會轉過頭來看我說：「真的嗎？」

我記得我被問到時總感覺到尷尬，感覺是我在哥哥背後說他壞話而不是弟弟，每次問到我時，我都會遲疑一下（彷彿這樣一個不確定的舉動，能讓別人有「這樣的次數並不頻繁」的感覺）然後再為難的點點頭。

大概是因為一起出去玩的關係，我弟無意間就認為了「我是站在他那一邊的」。

只是事實上，我並沒有跟我弟建立起任何能超越我跟我哥的情感。雖然那時候他似乎已經不想理我了。

我們三個就在這樣奇怪的關係下長大。

時間長到就算想改善也不知道怎麼改，然後愈來愈沉默。
沉默到我們三個都覺得，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但是真的沒關係嗎？

這陣子看著我弟交了女朋友，還把女朋友帶到家裡來。被對方叫「姐姐」時，其實有一種很不習慣的感覺，因為我弟從來不叫我一聲姐。有時候我媽在跟我弟說話時，還常跟他說「妹妹」怎樣、怎樣……而她嘴裡的妹妹就是我。我知道我弟後來也覺得很怪，因為他也都不知道怎麼叫我，直接稱呼「她」來帶過。

重點是，知道他要帶女朋友回家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我弟都是怎麼介紹他的家人的？」

他女朋友知道我們手足間幾乎沒用互動嗎？

然後我又想到，要是換作是我，那我又該怎麼樣介紹我的家人呢？

我們三個真的很陌生。

＊──

撇開回憶不談，之所以覺得家人非常重要，是因為這樣的存在對人的性格影響真的非常大。家庭互動良好的，通常在性格上不會有太大缺失。

我覺得我自己所有的缺失，一是不太替人著想，二是不想和人建立太親密的關係，三是和親戚有溝通上的困難。我清楚知道自己沒有某些人會從本質上散發出的溫暖氛圍，也通常不會太主動問起別人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我的世界是我自己的，或許，我媽對我說過我很自私，這點她是對的。

我是在升上大學後有太多的群體互動，才體會到了這點，也從別人身上看出自己有哪些缺失。有些事情我想還來得及慢慢彌補，那麼我就會要自己多點在意。我覺得我所失去的，已經太多太多，而我不想再錯過更多了。

我身邊不帶有黑暗思想的朋友，幾乎都是擁有美好家庭的人。因為他們遇到痛苦時，有能夠好好溝通的家人在背後撐著，於是黑暗不會在他們心中盤據太久。雖然，對那之中的某些人來說，情傷又是另一回事，畢竟愛情也能製造出超強黑暗因子哪。

我幾乎不主動接觸那些本身帶有黑暗的人（某些人，我能在黑暗中看見他們的溫柔與美麗是例外）然而還是有太多太多人因黑暗衍伸出各種醜惡人格，那些人的醜陋面孔只會令我想迴避。

這些樣貌有些人是明顯能被看穿的，有些人則跟我一樣選擇隱藏。而我一直無法理解某些人為何能大剌剌的說著自己被施加的各種不幸，說出來確實能引起關注沒錯，可是那些關注所帶來的效果，只會被更加看不起而已吧？我是如此小心翼翼想隱藏自己的人格缺失，想要在每次被問起家人時都能用著雲淡風輕、彷彿一切都再平常不過的口吻帶過。被問起手足互動的時候，也都只用「因為哥哥弟弟是男生，跟我沒有太多話題聊」的原因簡單帶過，並且鮮少帶朋友到家裡來。

我知道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我在逃避，只是我實在無法去正視這些問題。

黑暗中能被我看見溫柔與美麗的例子，網友要說的話當然是妖怪群等人。至於生活面的朋友，是我那家庭狀況令人髮指的女兒。可是她用她堅強與努力的一面來掩飾全部，雖然也會抱怨，但態度卻非那人格已被扭曲的黑暗。我喜歡她的善良，更多對她的情緒是心疼，因為這樣的堅強，太容易被別人忽視心中那塊一碰就碎的無助。

我喜歡跟性格美麗的人相處，無論他們有著怎樣的境遇。

＊──

我知道很多事並非來不及改善，只是總想就這樣一直逃阿逃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有太多人說不要等失去了才在後悔，爸媽已經列在我想積極改善的一部分了。可是手足呢？

我其實真的不知道，我若失去了，會不會後悔。